義行
擦遍十萬反光鏡 守護用路人一片心 

 

報導:李佳殷 /編審:詹尹州

清晨4點,中和板橋台北一帶的路上有著這樣一位身影,帶著擦拭鏡子的幾塊布與拖把、和一台停在旁邊的機車,孜孜不倦的用力擦著馬路邊公家單位常見設置的反光鏡。

他叫張秀雄,今年75歲。

 

(張秀雄擦拭反光鏡身影。取自講義雜誌游婉琪/攝影&張秀雄提供)

 

一般來說75歲早該是退休享受、遊山玩水或安養天年的年齡,他為何在這裡出現?做著這種苦力活,沒有薪酬又不求回報的事?問了問張秀雄原因,發現這中間不僅僅是一種做公益的善心,而是一種像菩薩般守護用路人的用心與溫情

 

時間回朔到民國100年,當時張秀雄自結髮多年的太太離世後,孝順的兒女便常帶著他四處遊玩,常常在各地出遊的路上,他看到會有遺留下來剛燒過的黃色冥紙跟香,「那我就知道這裡可能才發生車禍,有人走了…」講到這樣的話題,張秀雄的聲音不禁變的哽咽,彷彿那種知道天人永隔痛苦的他,感同身受著每一個事故現場家屬所燒著冥紙的心情。

常常這樣的看下來,張秀雄不禁注意起,一些事故現場路上旁的反光鏡,常常鏡面模糊、甚至結滿蜘蛛網,他覺得:「要是我能做些什麼,是不是更好?」

第一次出去開始擦,張秀雄土法煉鋼,什麼也不懂,做建築粗活一輩子的他,只知道努力就對了,從一塊布擦完變兩塊,再到第三塊…直到眼前的這塊鏡子像重生一樣變回閃亮亮的模樣,他心中因此感到滿足。

這不是什麼大事情…只是在擦鏡的過程,我彷彿也在擦自己的心鏡,每次一片鏡子被我擦完,那種心內歡喜跟安慰的感覺,不是金錢可以有的。」平時信奉佛教的張秀雄,操著台語口音,邊想找到一種能讓周圍人理解的形容,代表他心內這樣一片熱忱的感受,因為,在這條「寂寞公路」上,他有很多故事能分享。

「記得有一次我彎進一條巷子,好幾隻狗就衝上來…」被問及有沒有遇過什麼艱辛或苦水吞肚內的時刻,張秀雄記憶像頓時間活了起來一樣,描述著幾次歷經驚嚇,騎的機車因此跌倒,甚至需要旁邊的人扶起,還有最嚴重的一次摔車斷了五根肋骨,但每一次的插曲,在他的口裡,卻都變成值得感恩的事件。

「像我就給那位居民建議,說要是狗不能拴起來,是不是要警告不知情的人;下次我再騎經過,就看到有張牌子掛在那邊。」

只是,隨著年紀漸長,各地交通路況不定,張秀雄對其他縣市的道路其實也不是全熟悉,要接受一個老人家從中和、板橋,擦到桃園這樣四處跑,張秀雄的孩子們如何辦到的?

談起這點,張秀雄回憶到骨折住院那一次,他說孩子們也不是沒有說服過他不要做了,只是自己很清楚知道做事的初衷,他要做覺得有價值的事。

「當時醫生建議我要休息四個月,但是我第五十天就忍不住又照樣出門去擦鏡子,小孩子都勸我,但我跟他們說我都這把年紀了,能這樣做是我心願,況且天有保佑、像這次車禍要不是我倒的方向幸運,不然很可能後面車子過來就把我輾過了。」

認為「歡喜做、甘願受」,清楚自己心轉念、體悟、想做這樣事情的理由,張秀雄成功倒過來說服了家人。

如今有二兒二女與9個孫子的他,去年也獲頒了新北市的好人好事代表,但在受到「注目」之前,自告奮勇擦反光鏡這件事,除了常不停被人誤會是公家單位代表外,也曾遇過幾番白眼或被潑冷水,例如:被罵是小偷。命定的際遇是在默默做了好幾年後,才在桃園大溪發生,一場因緣際會的相遇讓他成為一顆具有感染力的種子

 

(張秀雄獲獎與新北市市長朱立倫合照現場。新北市社會局陳清貴/提供)

民國104年,當張秀雄一如往常從清晨開始擦拭反光鏡到了早上9點,大溪信義路上,當時因活動剛好經過的桃園市議員李柏坊注意到了他這樣的身影。

 

「當時他問我可不可以照相,又問我能不能接受媒體採訪…」李議員提了好幾次,但低調的張秀雄都不答應,直到一句話轉化了他的想法。

是觀音菩薩藉著我的手要讓你的善舉被更多人看見,可以帶給社會更多正面的力量。」李議員說動他的那天,是觀音生日,一切有冥冥之中注定的感覺,讓相同信仰的張秀雄再也不推辭這樣的曝光,反而期盼自己如一顆種子,能長出許多的子粒來。

而如今的確這條寂寞公路,再也不寂寞了。因為受到一些報導後,住在台北的何先生,就受到感動一起加入張秀雄,和他擦遍龍江路。而遠在新竹的三陽工業老闆,也受到感動,旗下從高階主管到師傅們一起在周六擦起新竹那邊的反光鏡

問他這樣還打算能做多久、有沒有想擦到哪個縣市呢?張秀雄拿出因怕擦過地方太多、記憶模糊,而不得不開始作筆記的本子,表示「明天起,我就要擦破十萬面鏡子了。如果有能力半年會回去一次之前擦過的路線,也許未來新竹也有機會去。」

這條「公路」上的結尾,張秀雄也分享了一段與重機人士相遇的故事。這是他除了自我奉獻帶來的精神滿足外,曾經現場受過用路人的難忘肯定。

一次在蜿蜒的山路上,張秀雄擦鏡子巧遇到了另一群人騎著的重機車車隊休息,當中有個年輕男子,看到他做的事問他,知情後跟他說很有用,因為像他們這樣的重機車速很快,往往咻一下就過去,如果此時反光鏡看不清楚,很可能就錯過了關鍵警訊。

張秀雄雖然謙稱自己做的不是「唯一幫助用路人」的事,政府修道路、設路燈也都很重要,但看得出在他眼裡,能做這樣的事情,是一種無形的價值,能守護並祈福民眾的平安,哪怕這個民眾,是他所素不相識、也未曾謀面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