移工
孤單寂寞覺得冷 要如何度過一千零九十五個日子/壹零玖伍文史工作室

報導:胡安妤   編審:詹尹州

受訪者:壹零玖伍文史工作室 創辦人 江彥杰 先生

據中華民國統計資料處統計,截至106年五月,我國東南亞國際移工約有64至65萬人,國際移工的權利儼然成為我國社會不容忽視的一環。

飄洋過海的國際移工隻身來台,胼手胝足工作賺錢,只為謀給家人更好的生活環境,寄人籬下的傷感不禁油然而生,文化、語言不通的窘境致使他們獨自度過1095個日子,若遭受雇主的不善對待,更是讓這些移工度日如年。

 

勞工是弱勢,外籍勞工更是弱勢中的弱勢

1095這個數字代表著每一個移工在台灣工作三年的日子。1095創辦人江彥杰先生說,台中移工故事展是壹零玖伍文史工作室(以下簡稱1095)舉辦的第一場展覽。那次展覽,認識了一位退休老師,老師告訴他們,很開心有這樣一個機構、平台,因為長期看到鄰居壓榨、虐待看護工,但自己卻不知如何幫助,內心很是無助,1095的出現,讓她有了一個可諮詢的對象。

江彥杰坦言,原先他並非特別關注於外籍移工的議題,對外籍移工的認知也僅限於「他們是來台灣工作的」但大學階段曾在魚市場、麥當勞打工的他,接觸到各領域的基層勞工朋友,讓他深深地體會基層勞工的辛苦與無助。

「勞工是弱勢,外籍勞工更是弱勢中的弱勢」因緣際會,朋友的邀約、籌備台中移工故事展,讓他更深入的認識外籍移工,也下定決心一腳踏入1095的行列。現在的他,辭去原有的工作,全心投入1095,希望建立一座聯繫台灣人與外籍移工間得橋樑,也幫助更多外籍移工能夠安心的在台灣工作。

圖:「行動圖書館」使國際移工得以咀嚼熟悉的文字,化解思鄉之情。(圖片取自1095臉書)

 

 

熟悉的文字 引領出熟悉的家鄉味

以媒體和活動方自居的1095,第一個活動便是「行動圖書館」。一張小小的折疊桌,五十幾本東南亞語言書,地上鋪幾張報紙,成員們隨地而坐,行動圖書館便開張。為數不多的書籍,熟悉的文字熟悉的溫度,深深地為藉著獨在異鄉的移工們。

然而,對此江彥杰笑說:「是人就知道這個沒甚麼效益。」行動圖書館好比姜太公釣魚,願者上鉤,這樣的活動是無法求速度快、求人數多,只能土法煉鋼似地,固定時間、固定守候,深耕下去與移工互動,讓移工漸地對他們產生信任,這便成為與移工建立連結的好方式,他們也因此認識很多很好的朋友,有幾個好夥伴就是書攤認識的,像是今年的「移工私房料理」的總鋪師—阿陽。

阿陽在越南時學餐飲管理,烹煮各式料理、製作果雕樣樣難不倒,然而身懷絕技的他,若沒有進一步認識,大概僅被淹沒於茫茫人海中,與你我擦身而過。

來自越南的阿陽,偶爾會到同鄉阿金所開的卡拉OK攤唱歌,而「行動圖書館」的據點就設在隔壁,因緣際會下,阿陽與1095成為朋友,閒來無事便會拜訪光顧。爾後阿陽耳聞1095有了實習空間,在喬遷之喜時,還大展身手煮了火鍋和製作果雕,獲眾人好評,便接連辦了幾次吃的聚會。這讓1095發現,原來透過吃,可以使人們連結。「移工私房料理」遂迸出,阿陽則擔綱首次總舖師。

圖:移工私房料理,國際移工大展身手,分享滿桌家鄉味。(圖片取自1095臉書)

 

語言是必備,微笑、眼神才是重點

作為東南亞與台灣的連結,1095也開設語言課程。由於語言是最基本溝通的媒介,若要讓兩個族群有更深層地認識、溝通,語言當屬必要之惡,「雖然一個微笑、一個眼神,光靠肢體語言就能溝通,但是嚴格說起來,還是語言務實一點。」江彥杰一邊比劃著,一邊擠眉弄眼地說。

開設中文課給移工們,除了讓他們在生活上更加便利、在台灣生存更方便,更透過課堂上,替他們分勞解憂、建立概念,教導他們當遇到紛爭跟如何去應對,也開上課證明給雇主,證明他們有來上課。

新南向政策後,不少台灣人將學習東南亞語言作為趨勢,而早在這波潮流前,1095便已開設印尼語和越南語班供台人選讀,「不過這部分當然是收費的呀!」江彥杰笑談,比起學習語言,更將語言課定位為東南亞文化交流的媒介,許多學生後續都有參加他們其他的活動,而不單純是學語言而已。東南亞和台灣有互動、連結,這樣的結果是1095樂見的,同時也能趨勢社會更臻美好。

 

圖:四海一家在此匯聚,朋友沒有國界。(圖片取自1095臉書)

 

火爆場景不是沒見過 而是天天上演

雖然1095主要的業務在於文化交流,但也誤打誤撞地幫助了不少陷於困頓之中的國際移工們。「基於朋友間的道義,他有困難,你說幫不幫?」江彥杰一派正義凜然地說,也侃侃談起關於芭娜(化名)的案例。

芭娜是個菲律賓籍的看護工,身形瘦弱的她,那時才來台一個星期,身上卻已滿是瘀痕,雖不至於造成生命危害,但每一次的拳打腳踢,對於她都是難熬的夢魘。然毆打她的不是甚麼彪形大漢,也非逞兇鬥狠的流氓,而是你我最熟悉的「阿嬤」。

在如此煎熬的工作環境下,芭娜鼓起勇氣求助1095,江彥杰尷尬地笑說,「本來以為不會那麼複雜,誰知道…」天真地以為只要帶芭娜轉介到安置機構的他,孰料抵達現場,徒見各方人馬—雇主、仲介、阿嬤、警方,陣仗之龐大,情況之複雜,眾人各執一詞,氣氛劍拔弩張。

若芭娜離開前往安置機構,身為上班族的雇主確有難處,沒時間照顧年邁的老母親,再申請一名看護工又耗時兩三個月,說甚麼也不肯放芭娜走,而仲介又在一旁搧風點火,說公益團體就是來教壞他們的,並亂安偷竊罪名在芭娜身上,而雇主也不疑有他地一口咬定珠寶不見就是芭娜偷的,要搜她的包包來檢視。

面對雇主和仲介聯合起來不分青紅皂白地含血噴人,江彥杰夾在中間協調,一方面安撫和提醒蜷縮在一旁哭泣的芭娜,有權利不提供包包檢查,另一方面堅持不讓雇主跟著芭娜去驗傷,只怕雇主向醫生挑撥三兩句,芭娜身上的傷都不是雇主方的錯。

所幸,這件事件中,警察沒有偏袒哪一方,很公正地問訊,當雇主設法影響阿嬤不利於己的口供,警察便表示:「我現在在問訊,你這樣是妨害公務喔。」最後,芭娜總算順利地送至安置單位,又一場常見的受虐爭議解除。

圖:「不管你移動到哪裡,你都是人。」江彥杰先生掏出布條,上頭這樣寫道。(記者胡安妤攝影)

 

「泰國人都騎大象嗎?」比起背後碎嘴,勇於提問更是好的開始

「也許問題很蠢,但你不問,就永遠不會知道」江彥杰笑說,曾經有泰國籍醫學生告訴他,會被很多同學問一些超乎常理的問題「你可以來台灣讀書,一定是公主吧?」「你每天騎大象去上學嗎?」諸如此類的問題都讓那位泰籍學生哭笑不得。

縱然如此,江彥杰告訴我們,不要害怕會問出貽笑大方的問題,只要真誠的心、禮貌的向他們請教,這些外籍移工、交換生、新住民,都會非常樂意的告訴你答案,甚至還會感到開心,因為終於有人願意去認識、了解他們的文化。

文化的分歧許是衝突的開端,但我們也該思考,當引進外籍移工時,無非代表著我們對他們是有需求的,但不引導他們融入台灣風俗,一味謾罵他們落後,豈不是本末倒置?江彥杰堅定的說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