街友

黑暗角落的哭泣聲 被忽略的「無家者女性」

      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撰文：張名榕  / 編審：詹尹州

五月十號晚間七點，台中市一處不起眼的民宅裡，一群婦女正忙進忙出，替晚上的母親節表揚大會做準備，儘管忙碌，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期待的笑容，因為這場由公益傳播基金會舉辦的活動，正是要表揚她們的好夥伴，感謝夥伴們平日的無私付出。旁邊的小房間裡，髮型設計師正在幫黃敏芝整理頭髮，敏芝親切地和設計師話家常，鏡子映照出她精緻的妝容與恬靜的微笑，敏芝是今晚要接受表揚的主角之一，她從一名失業流落街頭的女性街友，成為如今擁有正職，進而能奉獻社會的人，一路走來有多艱辛難熬，敏芝從來不曾忘記。

扶著敏芝走過這條崎嶇道路的，就是台中市撒瑪黎雅婦女關懷協會，也是全台唯一收容「女性街友」的慈善單位。令人驚訝的，全台灣竟然只有這麼一個專為女性街友設立的收容單位，對此，執行長楊麗蘋語重心長地表示，女性街友是弱勢中的弱勢，因為人數相對較少，讓它成為隱性的需求，變成了看不到的需求。例如，新北市有上千名的街友，卻沒有專為女性街友設置的安置中心，楊麗蘋曾經詢問相關單位，卻從工作人員口中得到女性街友很少，只有個位數的答案，但對照同是六都的台中市，在官方統計數字中，台中市街友約有三四百人，其中女性就佔十分之一，至少有三十幾位，那麼新北市上千名街友中，為什麼女街友會只佔個位數字？楊麗蘋認為，許多女性街友的權益與需求，是在政府與社會的長期忽視下，悄悄地被犧牲掉了。

為了幫助這些女性街友，撒瑪黎雅婦女關懷協會於十四年前成立，草創初期，社工們親上街頭去尋找女性街友，邀請她們來撒瑪黎雅居住，提供她們食物住處，並進一步透過心理與才藝課程，療癒她們受創的心靈，培養她們的自信心與職業能力，經年累月下來，撒瑪黎雅已成功幫助上百名女性街友自力更生，靠著自己的力量重返社會。

黃敏芝就是其中之一，聲音甜美的她賣過保險，做過保養品銷售員，因為遭逢重大車禍導致工作不順，繳不起房租被趕出家門，經濟狀況時好時壞的她，曾四度流落街頭，眼睜睜看著其他女街友被欺凌，自己卻無力也不敢伸出援手，心情無比沉重，來到撒瑪黎雅後情況才逐漸好轉。她回憶剛到撒瑪黎雅時是冬天，雖然找到工作，卻沒有保暖的衣服能穿去上班，當時執行長自掏腰包買了一件棉襖送敏芝，敏芝天天穿著溫暖的棉襖，告誡自己要好好努力，「那時的我告訴自己，我不要再過那樣（露宿街頭）的日子，這不是我應該過的生活。」敏芝語氣堅定的說。靠著決心與毅力，她終於讓工作穩定下來，也從撒瑪黎雅「畢業」，獨自在外租屋，儘管薪水不多，敏芝每個月還是一百兩百的匯款給撒瑪黎雅，金額雖小，意義卻無與倫比。

在撒瑪黎雅重新找回人生的，還有六十歲的許滿妹。個子嬌小的滿妹，笑聲意外豪邁爽朗，看著眼前愛笑的她，很難想像她那一段滿目瘡痍的過去。滿妹長期遭受丈夫家暴，忍氣吞聲將孩子扶養成年後，她決定脫離那個令人痛苦的家庭，卻因為離開社會太久找不到工作，流落街頭長達二十多年，直到社工引薦滿妹前來撒瑪黎雅，長年的磨難才終於得到救贖。

「剛來的時候，還會記得不快樂的過去，片片段段的影響著我，現在覺得凡事都要放下，對自己好一點。」滿妹這樣說，問她是在撒瑪黎雅學到的嗎？她突然大笑了，「對啦！老師也有教啦！他會在心靈方面開導我們，往正面的方向去。」在撒瑪黎雅的課程中，滿妹最喜歡能讓心情舒暢平靜的繪畫課，講著講著，她又大笑著說：「我好幸運，真的真的很幸運，我這年紀還可以工作，還可以為社會服務就很滿足了！」現在的滿妹在台中火車站當清潔工，休假時就會回撒瑪黎雅，有時幫忙打掃，有時陪姐妹們談心，還會送來蔬菜水果等物資，用最實際的行動表達她的感謝。

「在撒瑪黎雅，我們沒有『個案』，每一位女性街友都是我們的『姐妹』。」楊麗蘋說。滿妹和敏芝，都是撒瑪黎雅輔導成功的姐妹，但在陰暗的街頭角落，還有許多無家可歸的女性街友，正面臨著性侵、病痛、精神失常、或必須以性交易換取金錢的不堪處境，期待著有人能伸出援手。

楊麗蘋說，幫助街友的第一步，就是要扭轉社會大眾對於「街友」的有色眼光，她認為街友絕大多數都是弱勢人士，有的是身體或智能弱勢，有的是後天疾病導致狀況欠佳，進而成為經濟弱勢，還有些街友有工作，卻因為收入無法負擔房租，才會流落街頭。在撒瑪黎雅幫助的姐妹中，有曾在旅館擔任高階經理，也有留學維也納的高材生，都因為生病花光了錢慘遭家人拋棄，楊麗蘋希望民眾知道，街友並非全都是「好吃懶做的人」，而是「遭逢困境的人」。其次，光是提供街友食物或是現金，沒有辦法解決背後複雜的問題，若民眾願意的話，告訴街友們一個電話號碼，請他們去社會局或社福單位尋求協助，才是最佳的助人方式。

在母親節前夕，公益傳播基金會的工作團隊，來到撒瑪黎雅舉辦義行感恩餐會，表揚包括黃敏芝、許滿妹，以及因工作無法出席的羅香蘭，由唐平榮執行長頒發表揚狀，感謝她們對撒瑪黎雅的回饋，更鼓勵她們無私的義行。在用餐前，公益傳播基金會團隊與撒瑪黎雅的姐妹們一起禱告，感恩的同時，更期盼社會能對女性街友更多些關注，付出更多的關懷與努力，一起終結黑暗角落中的哭泣聲。